今天是高考的日子,应该有几百万家长在苦苦期待孩子的成绩吧。
上一个月村里的杨树落了不少毛毛,路上滚的,空中飘的,到处都是,倒是给环保队平添了不少麻烦。
虽然我们还是照常上班,但是多少也替考生们有点紧张,最担心的就是王萍这孩子了,在我们的资助下不知道能取得怎样的成绩。
估计她哥哥王柱也在提心吊胆吧,年纪轻轻硬扛着一个家,为了妹妹的幸福愿意付出一切的好哥哥。
不禁回想起自己当年高考的时候,还是带着自己削的铅笔,黑水笔,被磨得圆突突的橡皮。
考试第一天的晚上稍微有点失眠,死活也静不下心来,未来恍恍惚惚就在这一战决定,自己一生的命运都在这两天里发生重大的改变。
数学是我的强项,但是在一道大题上用了很多公式都没有头绪,最后和全盘的正确上做了些取舍。语文也不错,作文用的是半文言的形式展现的。
一天下来反而心情平静了许多,晚上也睡着了,想到这里不禁有点想笑自己,心情的起起落落多么巨大。
回到现实,一切都已经过去那么多年了,记忆还是那么清晰啊。
那份青葱岁月已经热烈地燃烧过,剩下的都是自己满满的收获。
要不这周末找个空闲时间回去大学里看看?
思绪正游离在过往与现实之间,电脑屏幕唰一下黑了。
幸亏是白天,而且天气也挺晴朗,屋子里没有什么妨碍,就是刚刚电脑上写的一份报告还没写完,都写了一半多了,给我停电了,我又忘了保存,真是令人恼火。
算了,也不是什么大事,回头再写也无妨。
“吴书记,你知道咱们这啥时候来电吗?”我走过来问一问。
吴书记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说道:“我也不知道,电力局也没有通知。”
那好吧,看来来电是遥遥无期了。
正好去扶贫办拉永生下乡转转吧。
“又是我呀,刚消停了几天,就是不让我歇会儿是吧。”嘴上说着不愿意,但是又不得不跟我出来了。
俩人正好把给老人们的粮食发了,顺带问问老人们家里的情况。
张大爷有九十三了,身体还挺硬朗呢,就是耳朵有点背,和老人家说话声音要高点。
大爷家里很简单,但又井井有条,东西规整得很利索。
里间三个大柜子,都是搬村新添置的,上边放着两个小相框,一张是和老伴儿年轻时候的合照,可惜张大爷的老伴儿已经走了有四五年了,木质的相框保存的很好,就是稍微有点划痕,相框上的玻璃从中间裂开了缝,没有换新的。
另一张照片是老伴儿的黑白遗像,即使没有彩色也能感受到老太太那温柔的慈祥,眼神是如此的亲切。
还有上边挂的大相框,都是儿子女儿,还有孙子孙女。
有两面挂在墙上的镜子。
这种镜子现在已经很少见到了,木质的边框,镜子上还有像是陶瓷质地的图案,粉嫩漂亮的桃花还有想要飞出来的燕子。
“大爷!您平常在家里都干点什么啊?”我和永生自己坐在了炕上。
大爷还想给我们倒水,永生立马拦住:“大爷你快坐吧,我俩不渴,都是喝了来的。”
说着说着就讲到了张大爷年轻的时候和老太太的故事。
那些年在村里大家没饭吃,老太太刘家是稍微比较有钱点的,而张家是好几辈的放羊的,常年吃不上一顿饱饭,张大爷的好多兄弟姐妹就是那个时候离开的人世的,本来有四个哥哥三个姐姐,前前后后都或是因为看不起病要么是营养不良都没有常年就离开了那个苦难的世界。
张大爷是最小的孩子,生下来的时候就有黄疸,父母都以为救不好了,扔到炕最里边不管了,然而村里唯一的赤脚医生拦住了,配了点药,让好好养着,能万一救活了呢。其实,那时候父母还是不抱希望的,因为在那个时代得了黄疸基本上就和现在的癌症是一样的,没有办法救的,也救不活的。
然而张大爷竟然奇迹般的活下来了,那个救他的医生就是老太太的父亲,从此两家往来频繁,两人也因此一块儿长大,可以说是青梅竹马。
但是两人都到了成年的时候,张家提出来接亲的时候,刘医生却严肃拒绝了。
人家说是两人从小玩到大,那么熟悉了,不好结婚的,两个孩子都像是亲生的孩子一样,不好通婚的。
其实后来老太太告诉张大爷,那会儿父亲是嫌他没本事,门不当户不对。
不过刘医生的阻拦并没有给这两个人的婚礼造成破坏。
他们去了隔壁村子结婚的,虽然刘医生没有参加婚礼,但是两人还是生活的很幸福。
一个过惯了家里要啥有啥的老太太嫁到这个贫穷的家里没有半点怨言,反而通过辛勤的劳动和养牛养羊吃上了饱饭。
那个年代真的是不容易啊,种地还要交提留款,现在我们不仅不要还会给村民们补贴。
生产队里记功分,粮食平均分配,要吃不饱都吃不饱。
听了张大爷半天的故事,都忘了要给别的老人家里送粮食了,又简单说了几句就辞出来了。
张大爷还非要送我们出来,到了门口还让我慢点,注意安全,有空再来。
看着张大爷有些瘦干的身躯,深蓝色都快洗白了的半袖肩膀处可以看得到那突出的骨骼,但身体里的生命力却令人震撼,平时吃饭比我还多呢。
又把剩下的几家都给到了,也该回乡里去了。
还没来电。
看来一些计划实施方案都要手写了。
一连四天,还没来电,电力局里也没有个通知什么的,我们问了的也没有消息,这可给我们平时的工作添了不少麻烦,而且合作社那里给村民们用的几台电脑也搁置了。
我去合作社看了看,那几位也是没有电,什么方案都是自己亲手写。
杨教授他们已经回去了,另外调派过来几个管理的人员,其实就是我们乡里其他部门的一些干部,现在都是统筹管理。
我们又去地里看了看,自从土地翻新了之后还没怎么下来过呢,实在开阔了不少啊。
要是放以前这一亩地收庄稼可要慢慢收呢,现在好了,用上了机器,大的收割机,两天把全村的粮食都收好了就。
望着这一大片直连到远处山脚下的翠绿色的玉米,有我们沼气池的残渣做肥料,都长的很好,而且稍微打了些农药以后村民们也不用热哼哼的整天爬在地里锄地了,几乎都见不到什么草,多不过一亩地里几根,转转悠悠拔了就好,其实不管也没什么大的影响,也吸收不了多少养分。
庄稼叶子上也不长虫子,不像我小的时候那会儿,那油虫一害就是一整片,搞得庄稼枯的枯烂的烂,一年下来也大不了多少粮食。
一阵风吹过,田地里唰啦啦的声响,绿油油田里就是我们庄稼人赖以生存的粮食啊。
其实我也知道,现在仅靠眼下这些粮食是不能让村民们富裕起来的,村里很多年轻人之所以会到镇上或者是市里打工,就是因为村里的土地打的粮食根本不够养活家里的了,再加上现在的物价越来越高,都是迫不得已而为之啊。
我抓了一把黄土块儿捏在手里,慢慢地揉碎了,“土地啊土地,庄稼人就仰仗你过活呢,可要挣点气啊。”
农村的剩余劳动力不断向城市里的现代化部门转移,城市里基础设施建设倒是得到了快速的发展,但是不少农村劳动力已经出现了短缺的现象。
虽然我们两个村子的地都还有人种,尤其是建立了合作社以后,就大批量的一起种了,实现了大机器生产,没有出现劳动力短缺的情况,但是明显的,村里的年轻劳动力是严重不足的,技术人才更是少之又少,除了我们做的这点建设之外,总感觉少了一点创造的活力和动力。
再说我们这电吧,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来,要不过两天我亲自去电力局问问得了。
“孔书记!孔书记!”听到背后远远的有人喊我。
转身看不太清楚,用手拦住点阳光才看清楚,原来是王柱啊,笑的像朵花一样,眼睛都眯成一条缝了。
我也笑着迎上去:“咋了啊这是?笑嘻嘻,看把你乐的,啥事儿啊?”
“我妹妹考上了!”
“考上哪里了?”我也高兴地问道。
“那个——那个,叫个啥来着,我也忘了,哈哈哈哈,反正是考上了!”说着拉着我的胳膊,“赶紧来家里吃顿饭,多亏了你啊,快快快。”
这么盛情的邀请是不好意思拒绝的,有些人是假意,而有些人确实是老实真心。
王萍从家里迎了出来,剪的利索的齐耳短发,一年过去变得成熟了不少。
她看着我只是对我灿烂地笑着,没有说任何感谢的话,还是不爱说话啊。
但是这个充满希望和努力后获得感动的笑容才是我真正想要看到的。